Chapter29
斯雷因瞥了眼身后跟着的随从，抬手往天上开了一枪。
随从把掉在地上的野鸭捞起来装入身后的麻袋，牵过猎犬调转马头回到斯雷因身边。「真是漂亮！伯爵大人，一只野鸭！您的猎物已经有四只野鸭两只野兔一只松鸡了，照这个劲头下去，说不定您能赢狄克公爵大人呢。」
斯雷因呼出了一口气，一边给猎枪装弹一边望向右方的平原。
狩猎开始前他明确告诉了瑟拉姆也只告诉了她这一点，他们两人要分两路走，尽量不要凑在一起。美名是分散着狩猎猎物丰富不会出现碰巧两人的猎物相同的状况，但实际只是做出一个不在场证明。证明他和瑟拉姆是分开行动的，证明这点的会是跟随他和瑟拉姆的两名随从。这些随从都是宫廷里专门负责贵族狩猎的仆人，他和瑟拉姆都是第一次来王宫狩猎，不可能认识这些人，所以不会出现被人怀疑买通了这两个随从的可能。
等狩猎正常进行一定时间后，以瑟拉姆的性格推断，她一定会绕一个圈子来到底下这个平野。毕竟树林里凶猛的野兽多，她不会冒险去树林进行得分高但同时危险也大的狩猎，她只会在平野上尽量打下更多的飞鸟或是野兔来赚取数量分数，这点斯雷因很了解。他只要选择一个能俯视这个平野的制高点，在这儿进行正常狩猎等待瑟拉姆到来就行了，他的幸运女神不仅会给他带来好运，还会替他带来他的猎物。斯雷因可不是平白无故让瑟拉姆对兰斯示好的，兰斯的性格简单得简直和瑟拉姆一样好懂，就算是曾经拒绝过自己的女子，只要瑟拉姆稍稍对兰斯示好，这个骄傲轻浮的大少爷便会得意忘形，这种狩猎，想让他不跟着瑟拉姆都难。
等待的时间有些漫长，斯雷因已经百无聊赖的打下了四只野鸭两只野兔了，啊还有一只松鸡，旁边还有个聒噪的男子在那儿念叨自己说不定能赢过狄克老狐狸。斯雷因不免觉得有些无趣了。
但等待无论多么漫长总也有尽头，一个影子出现在了平原上。斯雷因深吸一口气，他的胜利女神终于来了。他眯着眼盯着小树丛，随着枪响一声嘶鸣传了出来，他放下了猎枪重新装弹，「一只鹿，我只打伤了它的后腿，你去看看吧，小心点，血的气味可能会引来其他东西。」
「是，伯爵大人。」随从驾马前往树丛。斯雷因调转了马头，让自己背对着随从，抽出了大腿侧的手枪，朝着天空放了两枪。
用手里的弓箭击杀了幼鹿，把它抗上马背，随从重新上马准备回到斯雷因身边，然而才刚上马他便听到不属于猎枪的枪声，他疑惑地转回头来，「伯爵大人？」
斯雷因正举着猎枪对着另一侧的树林，果真，那只幼鹿的血引来了些别的东西，是一只野猪。随从抽出身后的弓箭也对准了喘着粗气朝这里缓步靠近的野猪，「请小心，伯爵大人，虽然块头不大，但这野猪大概是因为受到您的攻击发了狂，请务必小心。」
「没事。」斯雷因微笑着，口气很轻松。看自己跟着的主人如此自信，随从紧绷的神经也无意识放松下来，他看到了底下平野上的两个人，「啊，伯爵大人，那底下好像是艾瑟依拉姆小姐和兰斯大人。」
仆人看到他们两个的同时，瑟拉姆和兰斯两人听到上方枪声也看到了斯雷因。
「斯雷因！」瑟拉姆简直是看到救星似的轻唤青梅竹马的名字，她快要被从狩猎开始就一直粘着自己的兰斯烦死了。
「哟，是斯雷因呢，没想到绕了半天竟然碰见了，真是有缘啊，你说是不是，瑟拉姆？」
「兰斯，你别靠过来，我会看不到我的猎物。」
「没事没事，我靠近点你更有安全感吧？猎物什么的交给上面那个勤劳的斯雷因伯爵大人，我们到别处去吧？」
跟在两位主人身后的两个随从骑着马互相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有些尴尬。
斯雷因瞥了眼底下一个调转马头准备避开兰斯的瑟拉姆，还有一个不停地贴上去的兰斯，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野猪。
然而，坐在马上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斯雷因不知道的是在这片树林里可不只有他一个猎人。他的枪口对准了野猪的同时，也有另一个枪口对准了他。
藏在树后的女人深吸了一口气，拿起猎枪对准了远处的斯雷因。她一路小心翼翼地跟着这个小少爷，本以为要找到合适的狙击点要花一番功夫，谁知这小少爷似乎是怕麻烦，找到这个猎物丰富的小山丘便再也不走了只在这附近晃悠，这倒正合了她的心意。
混进特洛耶特宅当女仆已有一个月有余，她可是掌握了不少关于这位尊贵的大少爷的消息，重头当然是他和他那位永远面无表情的管家的风流事，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这两人还表现得像是热恋中的少女，丝毫不避讳，她本想尽快禀告狄克公爵，但谁知她在从特洛耶特宅全身而退之前就收到了狄克公爵的命令，看起来自己的主人是比起情报来更重视行动的人。真是可惜啊，亏她含辛茹苦避开那个神出鬼没的杀手先生跟了这两个少年一个月看他们各种腻歪，还写了那么长的报告信，这下一点用都没有了，因为她的斯雷因少爷马上就要死在她的枪下了。
她注视着坐在马上那面容精致的少年，「再见，斯雷因·特洛耶特伯爵大人。」
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突然横在了女人咽喉，她下意识就要往后退，但后背撞进了一个冰冷的怀抱。
「枪口移开。」身后的人轻轻开口命令，低沉的声音她无比熟悉。
「您…会放过我吗？」来人没有回答女人几乎是哀求的提问。女人苦笑了一声，修长的手指按下扳机的同时，她白皙的喉咙被无情且迅速地割开了。
子弹出膛带来的热气反而让空气一瞬间被冻结了，静寂的平原上响起了三声枪响。
整个计划就差一步。在所有的随从都注意到彼此的存在之后，斯雷因要做的是听到枪声的同时当着自己随从的面解决被血腥味引来的野兽，现在是面前的野猪。
而在平原埋伏的男人需要做的就是击毙兰斯，最好的情况就是击毙兰斯的同时击中瑟拉姆胸前那条斯雷因送的项链，那是斯雷因托伊奈帆特制的项链，外壳是薄薄的一层空心铝壳，里面装的全是血液，要是这个被击破，那瑟拉姆看起来一定像是个身受重伤大出血的可怜姑娘。瑟拉姆穿的骑服也是特制的，一定程度上能抵挡枪击带来的伤害。男人需要找到兰斯挡在瑟拉姆前的机会开枪，子弹毫无疑问会夺去兰斯的性命，若子弹穿透了兰斯的身体打中瑟拉姆，那有了一个人肉盾牌和自身穿的骑服，瑟拉姆最多只会受点看起来严重的皮肉伤。若是只打中了兰斯，不用伤害斯雷因少爷珍惜着的公主自然是最好，事后只需要换一套说辞就行。从狄克公爵提议要进行狩猎比赛的时候，这就是一场必输的宣战。
隐身于黑暗的男人不仅受自己精准射击能力的庇佑，同时也的确被幸运女神眷顾着，他不仅一发正面击中了兰斯，还击中了正好侧过身的瑟拉姆胸前的项链，现在那姑娘看到兰斯的状况和自己胸前喷涌而出的血液，一定会被误导以为自己也被击中了。那两个仆人惊慌失措吓得魂都快没了的表情可真精彩。但那计划外的第三声枪响让男人来不及庆幸自己的幸运，他连忙收起枪朝上方的小山丘跑去。
斯雷因只看到树林里火光一闪，在自己按下扳机的同时，子弹从树林里射了出来，一瞬间发生的事太过突然，他的身体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但那子弹只是擦过了自己的骑服，他身后的仆人则被击中了侧腹，呻吟着摔下马痛苦地打着滚。斯雷因来不及替猎枪换上子弹，抽出刚刚的手枪大叫着朝子弹来的方向慌张射击。
「少爷？」男人看着坐在马上喘着粗气的少年低声询问。斯雷因见男人来了，粗喘着平息下心底的恐惧，举着枪朝树林的方向前进。
一具女人的尸体躺在那儿，身上有两个枪孔，是被刚刚斯雷因受到惊吓胡乱射击击中的，但致命伤明显是颈上那深深的刀伤。
「你赶快离开，注意不要引起任何人注意。把你的匕首给我。」
「是。瑟拉姆小姐无事，子弹只是擦过了她的项链。」男人抽出自己腰间的匕首递给了斯雷因，告知他基本信息后，转身钻入树林离去。
斯雷因下了马蹲下身沾取了些女人的血液涂在匕首上，然后又拿自己的衣角随意擦去血迹把匕首收回怀里。他侧头仔细查看女人脖子上的伤口，女人身侧还有一些零散的血迹，斯雷因喘了一口气皱起了眉，这里曾还有一个人，他的射击不仅伤到了这女人，还伤到了那个曾经在这里但现在已经离去的某个人。
「特洛耶特伯爵大人！！兰斯大人他！！艾瑟依拉姆小姐她！！上帝啊！！这…上帝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也受伤了吗？这女人是？」身后传来已经惊慌到破音的呼喊，斯雷因站起身上了马，「这是刚刚试图开枪攻击我的袭击者，被我杀掉了。公主怎么样？！」
「公、艾瑟依拉姆小姐被击中了胸口！！还、还有兰斯大人！他！他已经！！」
「我这就过去！你赶快去集合地通知人结束狩猎！叫人来！去叫医师！」
「是——！」仆人几乎是尖叫着踉跄上了马慌忙离去。斯雷因抬手捂住了脸，深呼吸平静了心绪，策马往平原赶去。
「伯爵大人！！」留在平原上的可怜仆人受的惊吓不小，已经哭得满脸鼻涕了。斯雷因下马扶起倒在地上的瑟拉姆，轻轻抚上她胸口，没有伤口，他松了一口气，看来真的只是那项链被打中罢了。
「斯…斯雷因…血……我出血了…斯雷因…」
「没事的，没事的公主，我在这儿，马上就会有医师来，你不会有事的。」斯雷因搂着瑟拉姆擦去她的泪水安慰着，虽然有众多保护实际上也没有任何伤害，但毕竟一瞬间与子弹擦肩而过，胸前还开始出血，她的精神让她以为自己被击中了，此刻正害怕得不行。
斯雷因抱着安下心陷入昏迷的瑟拉姆，转头看向倒在一边的兰斯，他胸口开了个洞，这怎么看都是死了。斯雷因叹了口气，移开了目光。
「兰斯！！！」
「斯雷因！！！」
不一会儿，就有惊慌着喊着不同名字的人到来了。扎兹巴鲁姆伯爵和狄克公爵几乎是同时到达也是最先到达的，两人下了马扑向了不同的方向。
「斯雷因！怎么样，没事吗？艾瑟依拉姆小姐怎么样？我听说胸口被击中了？」扎兹巴鲁姆见斯雷因身上没伤，稍稍安了心，转头看向了他怀中的女孩，伸手便想去扯开瑟拉姆胸前的布料，却被斯雷因拦住了，「扎兹巴鲁姆伯爵，请别在这里这么做，一会儿医师就来了，让医师带公主回王宫诊治吧，这里不卫生，还有这么多男人在，有点……」
「啊…对，也是，也是…伤得重吗？」
「应该只是皮外伤，兰斯他保护了公主。」扎兹巴鲁姆这才想起来旁边还躺着一个人，他转过头去看到兰斯胸前的洞口，「…公爵大人…这…请节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狄克公爵搂着兰斯，声音僵硬。
「我不知道…我正想猎眼前的野猪却被人攻击，我险险避过，但我的仆人却被击中了…看这样子，被攻击的不止我一个，还有人想要杀公主，兰斯若不是正好挡在公主面前…也不会…」
狄克公爵抬头看向一旁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的仆人，这平白无故被卷进来的男人此刻脑袋更是一片混乱，斯雷因说什么他都痛哭着附和说是。
「攻击者是谁你看到了吗？」扎兹巴鲁姆连忙问。
「我被枪击吓了一跳胡乱举枪射击，正好击中了那个攻击者，在我下马想要去看的时候她扑过来拼死反抗，我慌张中抽出了匕首割破了她的喉咙…她的尸体还在上面的小山丘中，扎兹巴鲁姆伯爵大人，能请您去看着吗？说不定能通过那个女人查出是谁想要我和公主的命。」
「好，我这就去。」
狄克公爵在听到斯雷因说出女人这个词的同时一愣，不好的预感让他一瞬间血液似乎都停止流动了。但他不懂，他不明白，他的确有下令让那女人杀掉斯雷因，可为什么还会有人攻击瑟拉姆，他并没有下过这个命令，那么攻击瑟拉姆的又会是谁。他缓缓地抚摸兰斯胸口上的枪孔，或者说攻击自己儿子的又会是谁，他抬头看向了斯雷因。
斯雷因注意到了狄克公爵的目光，「请节哀，公爵大人，没想到一次狩猎竟然会发生这种事…」
看着远处朝这儿策马而来的医师和仆人，斯雷因弯下身子用力搂住了瑟拉姆，他赢了。
TBC
